風耳樓小牘
七十五歲生日一輯六題代賀卡遙寄曉女弟
七月四日
梭羅湖濱散記二十年後重讀二首之一 與美利堅合眾國同日生: 我為我的小木屋命名為 七月四日。 自清涼如薄荷的草香裡醒來 每天,我以湖水以魚肚白洗耳洗眼 之後,躡著林蔭道微濕的落葉 歸來。在第一線金陽下 曼儂的豎琴聲中 吃我自焙的玉米餅。 友愛怎樣奢侈的偏向著我啊! 冬季來時。雪花如掌 撲打著我孤峭而高的窗子。 巧有金光閃閃小飛俠似的黃蜂闖入 於四壁間凡所有處壘窩 且雍雍熙熙難兄難弟一般 與我共用一個火爐: 一襲褞袍一輪太陽。 受驚若寵。至少有一次: 天開了!在某個琥珀色的傍晚 當我扶著鋤頭在荳畦間小憩- 一隻紫燕和一隻白鴿飛來 翩翩,分踞於我的雙肩。 黑甜而無縫無邊無底的夜! 眾目皆瞑。只有荳荳 我的知恩的荳荳醒著 且思量著:如何在我新鋤過的 子宮一般香暖的地心深處深深處 經營慘淡而雙倍豐美對我的報答; 而在一笑如舊相識的枕上,竟不期 而與仲尼與蘧伯玉與因陀羅與毘濕奴 以神遇。…… 即使在黑得可以切成一大塊一大塊的深夜 我依舊能摹索著毫無失誤的到家; 七月四日是我的小木屋的名字 雖然也是每一隻飛鳥每一匹草葉的。 附註: 曼儂 (Mernnon) 遠古石雕巨像,刀法精奇,日出則鳴,如笙簧並作。 又: 因陀羅與毘濕奴皆波羅門教聖僧,以修苦行著稱。
1996/12/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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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濟 七十七行
遙為將於十月蒞臺 耳公陳庭詩兄之新婦 張珮女史催妝 我們的銀河 纔只有七尺七寸寬 我們的織女和牛郎 已足足涉了三個多月 又三年 三年又三個多月的思慕 期待與奔赴,是否 與甜蜜成正比? 在寸陰貴於寸金的千千倍的這年頭 大家都各忙各各顧各 誰有如許閒情豪情與惻隱,樂於 拿自己的翅膀 作他人的橋樑?縱然 打這上頭走過的是織女 織女的白足 信否?路是天下有心人 手牽手肩並肩 一步一步走過來的: 看!我們的牛郎笑著 把草鞋與牛鼻頂在頭上; 打一個十字結 用織女的香羅帶 將織女的繡羅繻、紫玉釵 玉珮和玉梭,頂在 頭上的頭上。 一步一漪漣 一步一兩心共喻的冷暖。向彼岸 彼岸的藕花深處 緩緩的盪開…… 怪就怪在:我們的彼岸 明明就在我們的眼前 一舉步即可跨越的 卻老是老是差那麼一點點 只有一步那麼近 只有一步那麼遠的一點點 然而然而然而畢竟畢竟畢竟 路是有心人走過來的! 看!這似乎老是跨越不了的一步路 我們的織女和牛郎,終於 手牽手肩並肩的走過來了 在三年又三個多月之後 拂一拂滿身的水珠 交換一個快意而擲地有聲的凝視 這纔驀然發現:我們的 織女的玉珮,不知何時 滑失在銀河中── 好在:玉梭還在玉釵還在 不幸中之幸 玉梭可以織錦玉釵可以結髮 不行中之大幸 打從地天猶未開闢時 我們的織女和牛郎 便各自在娘肚裡,你儂我儂 指著未來的月面佛起誓:將彼此 打造成一雙玉人 玉豔玉清玉玲瓏玉溫柔玉堅貞 合起來是一雙人 拆開來依舊是一雙人 初相見是農曆七月七 花燭夜,靈魂兒飛上天的 洞房花燭夜 不早也不遲,居然 七月七是也 天心?地心?人心? 因法?緣法?果法? 秋不老,葉不紅; 韻不險,詩不峭。 雁字人人來時, 敢云人乞巧?真巧欲乞人了! 明年七月七日會不會有小織女 或小牛郎,呱呱 破空自天而降? 聽!銀河之水流著 為天下所有有心人而流著 向東。還記否? 東之時義曰春曰震曰喜 曰:切切不可為第三者說
1993/05/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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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耳樓小牘 致張信生
之一承賜手譯拙集打字本,謹拜接,並護藏。 榮教授明即啟行,匆匆不及多敘。小影一幀五十四年秋日攝,聊用寄意。雲天萬里,相見無日,惟有於夢寐中求之耳!
1978/05/29
之二 尊譯拙著「還魂草」(Goddess Incarnate)如能在美印行發售,其一切權益,自以歸閣下為是。 翻評乃再創造。創造者不能自分其身,而譯者為分之。文字因緣,千里冥會,寧不可泣可歌,可感而可懷? 拙集自 57 年 7 月初版迄於今,如雲在天風在水,無謂為貶為褒,都絕少有人齒及。 解人難得,千古一喟,蓋不知者不敢言;而知之者又往往不肯,或不忍言耳。 附白:前送別榮之穎時,曾笑以代求玉照(全半正側均可)相託。不悉曾達尊聽未?念之不去心。 又,英文詩萬勿賜寄,若能取其尤深而美者,精譯三二首擲下,以刮吾目而瀹吾心,別所喜見而樂聞。
1978/07/29
之三 據說:『詩乃門窗乍乍開合時一笑相逢之偶爾』。此一偶爾,雖為時至暫,但對深知冷暖之當事人(作者或讀者)而言,自亦可通於永恒;何以故?時空與人,三無涯際,了不可得故。 又,金聖歎有言:『欲畫月也,必先畫雲。意不在於雲也,意必在於雲焉。雲病,即月病也。』詩之「辭」與「意」之互為依屬,不可分割,殆亦可作如是觀。 又,將事實之必不可能者,點化為想像中之可能:此之謂創造。 之四 十二日尊函及尊影,恰於中秋(17 日)投到,真是『快樂』,也真巧! 一般說來,影中的你,與十三年前我看到的並無多大改變。只是髮型與衣著考究多了,面部輪廓也較往時為豐妍,明潤;氣宇沉肅中透著英爽,而又不失其自然與平易。 為了拙集「還魂草」的迻譯,已耗了你不少時間與心血。耕有其田,織有其衣;天空海闊,心安理得。何來『愧疚』二字? 你說人文在美國不大受重視:大學教授的年薪,還趕不上一個掃街的。關於這,我倒不覺得什麼。說得定,這正是美國之所以為美國的根本所在。掃街這一行業,邋遢,辛苦又單調。若拿他來和教授相比照,後者如天上月,前者直塵中之螻蟻耳。這樣的一等人,無拳無勇,無名無位,除了三餐一倒,很可能連個響亮豔麗的夢都沒有做過--這樣的一等人,除了錢,除了多給他一些些兒錢(這萬能而可讚美的東西)之外,你還能給他什麼呢? 人是脆弱而最易於受傷害的動物。譬如說,人與人相處,總難免要說話。而『語言』,據我所知,誠如「小王子」作者聖‧修白理說的:『是一切誤會的泉源』。人並不是每一個都是聖賢。誰能拿得穩有時侯不濁氣一湧,荷葉上的露珠似的說溜了嘴?出乎爾者反乎爾,一字之差,你就成為人家終身銜恨的箭靶子了。而更更糟糕的是,你把人家得罪了,大錯已鑄成,禍根也紮下了,還兀自左耳聾,右耳瞎,蒙裏蒙蹬坐在鼓裏。…… 基於上述此一堵猝難排除的心理障礙,因而對閣下心嚮往之的所謂『雅集』,我總是念之若渴。而又避之若熱。唉,我這輩子之所以蕭然無侶,之所以不長進,孤陋寡聞,想來跟我乖僻離群,過分的自護、自律、自囿而近於自虐的,這要命的鬼天性不無關係吧! 讀信、寫信、寄信對於我,都是大事。前年一整年,我每進郵局必掛號。唯一的一次,我受一位同鄉兼好友『千萬不要』的鄭重丁寧,欲貫徹始終而未果。一個月後,她來信催問,何以尚未付郵?我知道大事不妙,趕緊又買了一本她原先託我搜購的過期的舊雜誌,限時掛號寄了去。過不久。回信來了,火氣十足的說我不聽話,浪費,十三點兒。末了,還小小的幽了我一默:『你真有錢!』 人過了中年,事事有板有眼,患得患失。據說日本名畫家橫山大觀。每次乘車,都前一小時到站:寧可久等;怕萬一失誤。人生如電拂,能當得幾次萬一 『只要是有過,發生過的:無論為笑影或淚影,刀痕或吻痕,只要是有過,發生過的:都永新而常在。』這是我一位修學密宗的居士朋友說的。你同不同意他的看法? 9 月 17 日,楊小蘋起飛之前一日,曾以大珠慧海並聖雄甘地二書托贈。想已過目。感印何如? 昨自劍潭訪友歸,於大同公司路側,拾得一片落葉,金黃透亮,跟照片中繽紛在你四周的,那些異國的秋天一模一樣。這使我憂悒而又喜慰。且驀然想起前不久,一連兩個晚上,在掛蚊帳時,無端抖擻出兩隻蟋蟀來,兩隻伶俜而渴欲近人的蟋蟀來。
1978/10/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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細雪
寒冷是沒有季節的!──Octavio Pa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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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起二首有序
負載著那麼多那麼多的鞋子 船啊,負載著那麼多那麼多 相向和相背的 三角形的夢。 擺盪著──深深地 流動著──隱隱地 人在船上,船在水上,水在無盡上 無盡在,無盡在我剎那生滅的悲喜上。 是水負載著船和我行走? 抑是我行走,負載著船和水? 瞑色撩人 愛因斯坦底笑很玄,很蒼涼。 |
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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悶葫蘆居尺牘──致洛冰之三
大札大概是 1 月 7 號接到。17 號纔開讀。2 月 7 號一大早纔作意,發了個宏誓大願:拼了命,也要寫封至少有七小段的回函給你。至遲也要在 3 月底以前謄清,發出──希望能讓你讀後再著實「感動」一次。 唱針在「開封」的當晚九點半,即專程馳往龍淵里,面遞宓兄矣。你拿「保險」二字來坐實我的「勇於為人」和「愚忠」,是頗耐人尋味的。只可惜我在人間世裏。苦苦等了五十四年零十九天,那個「敢於在我身上保另一種的險」的人,還不知道在哪兒。昔賢云:『人生得一知己,可以無憾』;況「紅顏」與「知己」而兩兼之? 短篇小說譯好一篇就擲下一篇,不一定非「一批」不可。蓋天下者,人人之天下。臺北報刊雜誌雖多,也「不方便」儘登你一個人的。而且,那樣一來。準會攪得我手忙腳亂,寢食顛倒;一個不小心,引來一場怪病,也不是沒有可能──那樣一來,你種的是瑤草,收穫的卻是蟑螂──豈不冤枉? 尊賜「馬上」換了新臺幣七百七十七元六角。依常規:國外匯票兌換,應由此地銀行將匯票(受款人雙簽中英文名字)檢送原銀行核驗無誤;再寄回;再電或函知受款人(受款人自己預先寫好的明信片)賚私章、戶口名簿等。前往取領:方為「如法」。此紙,乃繇中央銀行外匯部文書科主任蔡茂昌先生於匯票背面「簽證」(即『如有乖舛,唯蔡某是問』之意),轉請彰化銀行郭先生「方便」兌得。──本來中央銀行也可以的,蔡先生說:因前此不久,『發現空頭』,乃奉命謝絕此項『危險的方便』云云──這使我記起前年夏季,我留給「二位」的便條中有所謂『一個人不等於一個人,一件事不等於一件事』者,洵非誑語;而世網之顛連苦困,如繭在縛,亦於此可見一斑。 臘已盡。春已回。自農曆除夕到上元節,豔陽高揭,佳氣郁紛。友人祝雲曾於歲前遺我朱紅套頭毛線衣一領;孫步美醬色圍巾一條,長七尺;此外,大衣、夾克、套褲,棉鞋……自取之餘,尚捐給居士會十數件。飲食方面,你知道,我一向饞嘴,吃什麼都有滋味。大前天在龍山寺泡熱水澡,忽然瞥見壁鏡裏的自己,特別是腹部,(敢情是受物價的影響?)居然也水漲船高,不可理喻的「咆哮」起來。怵目驚心之餘。決定「自明日起」,開始節食──改四餐為三餐。10 日之後,倘立竿而不見影,則削減為兩餐。……如是「損之又損」,若一年,若二年,若三年……且看這個蠢蠢然,不事生產,唯以吸收、消化為能事的怪物,還會不會作怪? 黃婉徵自去冬於尊府一識之後。迄無緣再見。寒假期中,翁(你管她教摩娜麗莎的)曾一度約她「下週六」一道來看我。她也答應了。好容易盼到那天下午三點半(約定的時間),卻又派人送了個條子來,說是得了重傷風,來不成了。這之後不久,翁又告訴我說:『我們的黃婉微啊!她她她「遊方」到泰國去了。』這樣也好!我對自己說:免得「到時候」儘在她面前「現眼」,「發窘」。她不是已經說過我『很絕』麼?誰曉得,將來日子久了,她還會說我什麼?再者,『世上沒有靜止的潮水和時間』,既然『聚必有散』,就儘著早一些也罷。尤其,我特別「杞人憂天」的一點──人非堯舜,焉能每事盡善?──彼此接觸的頻率愈密,「引起愉快或不愉快或很不愉快的可能性也愈大:那時,你就難免徙倚傍徨,悔不當初了!當然,「心」這種東西是不容易「死」的。有時觸境遇緣,或偶爾與翁聊起,仍不禁依依,惦記起這位廣額豐頤、動止淵雅、有僧德而無僧氣的「住世觀世音菩薩」來。 三十九年冬十一月在關廟。曾吃過狗肉一次。五年後來臺北,聽人家說,南昌街「香肉大王」,四塊錢一碗,從曉至夜,座無虛席;食指為之大動。既而訪知所謂「香肉」者,狗肉也!乃反身疾走,掩耳不欲復聞。自誓此生:盡形壽,窮未來際,無論「出家」或「入家」。此習決不重蹈──即令洛冰巧言勸誘,乃至以雙手掣我之雙耳至於斷落,也不!此一「堅持」,與佛氏慈悲,馬克吐溫『不忍咀嚼動物的肢體』了無牽涉。不就是不。如此而已。 果不出弟之所料,「摩娜麗莎」已與一謝姓青年「私訂終身」,兩人相識未匝月,碰面纔三次耳。閣下知己知彼,神於龜蓍。殆所謂『東方聖人,西方聖人,理同而心亦同』乎?一笑。 意到筆隨,如風行水上,自然成文的書信風格,我是很嚮往的。但茲事體大,非一蹴可及;容當於「困知勉行」、「三折肱而五折股」中求之耳。
63 年農曆正月 19 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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悶葫蘆居尺牘
──致姜曉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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悶葫蘆居尺牘
──致姚安莉
我遲到了。我該如何將功折罪?你說! 周瘦鷗這名字聽說過,作品沒讀過。民初章回言情小說家,是不是? 書是讀不完的,路也是。順著這個哲學一里一里的往下沈,人就越來越嬾得不成話說。真的,我是被地心吸力牢牢的吸住了!怎麼也飛不起來。我只恨我不是植物,不能單靠水土、日光、空氣過活。 與張香華或三十日、六十日偶一遇。與鄭處境略似!借用徐志摩的詩句來比況,髣都在:『為情受苦』。崑曲『思凡』山坡羊一折云:『小尼姑年方二八,正青春,被師父削去了頭髮。每日裏在佛殿上燒香換水,見幾個子弟們遊戲在山門下。他把眼兒瞧著咱,咱把眼兒瞧著他。他與咱,咱與他,兩下裏多牽挂。冤家!怎能夠成就了姻緣,就是死在閻王殿前,由他把那碓來舂,鋸來解,磨來挨,放在油鍋裏去炸──唉呀,由他!只見活人受罪,哪曾見死鬼帶枷?唉呀,由他。火燒眉毛,且顧眼下。火燒眉毛,且顧眼下。』真把天下女子鬱苦而渴欲爆裂的核子似的寂寞情懷,都赤裸而火辣的挖出來了。 天上有一顆星,地下就有一個坑。水做的和泥做的這兩種狼狽的魂靈,命中註定,是要生生世世你為我我為你,而憂而喜而樂而苦而死而生的。何其芳詩:『愛情是十分十分古老的了。但,永不疲倦』看來我我你你,彼彼此此,距離大圓寂經所懸記,『一切眾生,情與無情,悉當成佛,智慧為身,入無終始』的那一天,還渺遠渺遠得很呢。 長年塵中枯坐,幾與泉石草樹絕緣。大大前年,一位『海外學人』(植物學女碩士,共夫婿為植物學博士)返臺省親,曾以紅葉兩片見遺,說是從林肯墓園檢得。歡喜感激之餘。小小心心的,我把它們分別夾在西廂記酬簡與哭宴的關合處。風雨朝夕,偶一把玩,頓覺斑爛的秋天,盡在吾手,吾眼。
63 年 12 月 9 日
說起酒壺。我雖不解飲,卻有兩隻可以盛酒的葫蘆。一有口,外面還鐫著舒卷有致的雲朵。一無口,無口故不能言;饒是這樣,反而覺得比『萬竅怒號』更令人歆動、嚮往,而富於啟發和說服力──你說怪也不怪?又,前些時,陳庭詩、林燕開個展,曾兩番代寫請帖寄尊府;但在展出期間,畫廊與簽名簿,你人影兒都不見一個。心裏著實納悶了好一陣子。後來,纔聽張說你去了新大陸。 |
悶葫蘆居尺牘
──致劉仁滌
手教;並高靖在馬來西亞之信址已受讀;抄存。 兄真細心、稠心、深心人!胸有是非,口無臧否;且善推其所欲以與人,而攬人之所不欲以歸己;處紛華而不亂,在險困而無憂;外圓內直,退多進少。……曩者七年相守、相望;而不相即,相知、相親。今則星物都換,人室俱遠;雖欲從之、末由也已! 少嶺劉兄大喜之當日上午,還同資生李君小倆口,於尊寓久坐。是日風光駘蕩,晴翠連野;牽牛花攀牆繞砌馳走;石橋下水流悠悠,似了不識人間有憂患者。曾幾何時,蹇蹇之記憶猶新,杲杲之音塵已邈。佛說人命在呼吸間,石火電光,誠可駭歎! 雙十節前三日,右腳背忽隆起如丘,漸鼓漸高,又癢又熱。越日,皮下更紅暈一褸,迤邐溯洄而上,及腿窩而止;止處結一肉球,枇杷般大小,觸之尖痛。或云:此乃毒氣所生,必有細菌侵入膚內;當多汗以宣泄之。乃間一日,就龍山寺逍遙浴池泡熱水一次:大汗而特汗。果旬日未滿,紅腫已全消;而周之與夢,夢之與蝶,又栩栩然一而三,三而一矣。 少嶺未來苗栗前,弟曾預言:不出三百六十日,紅鸞星必大動。少嶺笑而未信,何期不旋踵間,溫香軟玉,已在劉郎之抱;且未及年,庭院梧桐,又添雛鳳之聲。雖曰福由己作,緣皆前定;然又安知非冥冥者假兄之手而巧為鋪排、成就之耶? 嘗聞之先祖母云;『作良媒十二,縱無餘善,他生亦當為土地,或城隍,受福無量』苟此言有據,長揖謝世之日,即燭花照面、篆香繞鼻之期。喜乎不喜? 已飛函高靖,求索「洛城聞笛」「我家在江南」二曲譜。三十八九年在嘉義,靖兄常為我抑揚往復;入耳移情。今二十餘年矣,不識尚能口摹手追否也。 「都是夏娃惹的禍」一冊附贈。人生幾見月當頭?風雨朝夕、或可當酒。
62 年 11 月 13 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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