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元章少時作邑,會歲大旱,遣吏捕蝗甚急。有鄰邑宰忽移文責之,謂吏驅蝗入境。元章取公牒作一絕句,書其背而遣之,云:「蝗蟲本是天災,不由人力擠排。若是敝邑遣去,卻煩貴縣發來。」見者大笑。
客有誦淵明《閒情賦》者,想其於此亦自不淺。或問坐客:「淵明有侍兒否?」皆不知所對。一人言有之。問其何以知,曰:「所謂『雍端年十三,不識六與七』,此豈非有侍兒耶?」於是坐客皆發一笑。
有數貴人遇休沐,攜歌舞燕僧舍者。酒酣,誦前人詩:「因過竹院逢僧話,又得浮生半日閒。」僧聞而笑之。貴人問師何笑,僧曰:「尊官得半日閒,老僧卻忙了三日。」謂一日供帳,一日燕集,一日掃除也。
楊次翁守丹陽,米元章過郡,留數日而去。元章好易他人書畫,次翁作羹以飯之,曰:「今日為君作河豚。」其實他魚。元章疑而不食,次翁笑曰:「公可無疑,此贗本耳。」其行,送之以詩,有「淮海聲名二十秋」之句。林子中見之,謂次翁曰:「公言無乃過與?」次翁笑曰:「二十年來,何處不知有米顛子邪?」余游濡須,識次翁之孫侃,為余道此。
東坡性喜嗜豬,在黃岡時,嘗戲作《食豬肉詩》云:「黃州好豬肉,價賤等糞土。富者不肯吃,貧者不解煮。慢著火,少著水,火候足時他自美。每日起來打一盌,飽得自家君莫管。」此是東坡以文滑稽耳。後讀《雲仙散錄》,載黃升日食鹿肉二斤,自晨煮至日影下西門,則曰「火候足」。乃知此老雖煮肉亦有故事,他可知矣。
李京兆諸父中,有一人嘗為博守者,不得其名,其人極廉介。一日,迓監司於城門,吏報酉時,守急命閉關。已而使者至,不得入,相與語於門隙。使者請入見,曰:「法當閉鑰,不敢啟關。」請以詰朝事迎。又京遞至,發緘視之。中有家問,即令滅宮燭,取私燭閱書。閱畢,命秉官燭如初。當時遂有「閉關迎使者,滅燭看家書」之句。廉白之節,昔人所高,矯枉太過,則其弊遂至於此。
東坡在黃州時,嘗赴何秀才會,食油果甚酥。因問主人,此名為何。主人對以無名。東坡又問為甚酥,坐客皆曰:「是可以為名矣。」又潘長官以東坡不能飲,每為設醴,坡笑曰:「此必錯著水也。」他日忽思油果,作小詩求之云:「野飲花前百事無,腰間惟系一葫蘆。已傾潘子錯著水,更覓君家為甚酥。」李端叔嘗為餘言,東坡云:「街談市語,皆可入詩,但要人鎔化耳。」此詩雖一時戲言,觀此亦可以知其鎔化之功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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